发现生活的哲理与人性的幽微

——读曾皓小说集《会飞的将军》

【资料图】

作者：郑方南

《会飞的将军》是军旅作家曾皓最近由安徽文艺出版社出版的小说集，收集了他的8篇中短篇小说，每篇作品各具特色。其中《会飞的将军》一篇我反复阅读，不是因为都是军人出身，对描写军人的作品情有独钟，而是这篇小说太有意思了，读起来过瘾、爽快、有嚼头，回味无穷。

这篇小说没有去写现在时髦的特种兵，或是男军官爱上女军医之类的俗套，而是将笔锋指向几位行将离开人世的老将军。作者很会讲故事，一下就把我带入一个精彩纷呈的奇幻境界。其中的人物如同看电影一样，活灵活现。

小说描写了四位离休的老将军，虽然没有给出曾经的职务和真名真姓，但当过兵的人大概能明白，他们最少也是兵团级或副兵团级人物，是经历过烽火硝烟九死一生的大人物。其中为首的将军，作者连姓氏也没标，因他属虎，暂且叫他虎将军，官至大军区司令员，然后是耿将军、庞将军和展将军。小说篇幅不算长，但惜字如金地展示出可敬可爱的老首长的形象。

人固有一死，或重于泰山，或轻于鸿毛。这是一部写人怎么面对死亡的作品，尤其是展现了几名曾经位高权重的将军的去世的作品，却没有那种悲凉凄惨的味道，读后却让人感到意味深长，好不慨叹。这展现了作者驾驭此类题材的强大能力，以及驾驭生离死别场景时的独到与智慧，尤其展现了对人物性格和心态描摹的到位。

展将军走得让人意想不到。他临死之前曾发出邀请，让老战友老领导去参加他的追悼会，他希望在他离开人世之前，听到有关对你们他的真实评价，结果谁也没去，大家都认为这玩笑开大了，没人愿意去给活人开追悼会。结果，那天展将军走了，而且是平静地无疾而终。展将军属于军区后勤部长一类的人物，虎将军称他是展秀才，可见此人颇具文采。他一辈子想当作家，还在遗书中说他曾经很怕死，怕被别人打死，也怕打死别人，作家的梦没做成，却在后勤岗位上作出了贡献，成了后勤战线上的将星。第二位离世的是庞将军，虎将军称他是庞疯子。听这个绰号就知道是一员猛将，战场上的铁骨硬汉。死因是前列腺癌，因为打仗的时候他特别能憋尿，落下了病根，到了老年，一直在跟癌症抗争，而且坚决不插尿管。庞将军认为，最后一次住院绝不再插管，最后一仗了，插管子去见老战友太难看。庞将军最后留下一句话，如果早知道会得这个病，他绝不多活这几十年，他要在战斗中去炸敌人的碉堡，去堵敌人的枪眼，这才是他庞疯子的性格。第三个走的是虎将军的老搭档耿将军。司令员的搭档自然就是政委了，他们一起从战争年代一路走来，肯定有不少磕磕绊绊恩恩怨怨，相互扶持又互不服气。这种只有从生死场上走过来的过命兄弟才有的战友情，是没当过兵的人很难理解的情感。虎将军称耿将军是耿老三，虽然战争年代留下一身永远无法治愈的皮肤病，九十多岁风烛残年，竟然离世前还不忘“羞辱”一番自己的老搭档，冒死重回当年旧战场，发回一组虎将军打过败仗的旧址照片，把虎将军气得不轻。耿老三让自己死在了当年的战场上。这种情节，让人意想不到，却在情理之中，意境油然升华。虎将军出人意料地出现在老搭档的追悼会场，并在耿将军遗容前，用极小的声音说了几句极不合时宜的话：耿老三，你又输了，你比我小，还是没有活过我呀，哈哈哈……但回到家，发现一起从战场上走过来的老战友们全都走了，又抱怨起来，自己成了名副其实的光杆司令，手里没兵了，后边的仗只得自己一个人去打。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性格描写，恰恰又是作者在此文中显露出来的艺术风格。

但作者没有再去具体描写虎将军是怎么死的，而是通过秘书托梦的手法，展示虎将军极具浪漫色彩的驾鹤西去，去跟过世的老战友相聚。

回顾虎将军的余生，他似乎是在几位老战友中最怕死的一个，他注重养生，时不时地关照几位老战友积极治病，延续有限的生命。他的信条也很直白，与衰老抗争，与死神作战，争取死得最慢，活得最长。他要为活着而战斗，总是把打仗的意识贯穿始终，保存自己，才能更好地消灭敌人。他坚信，死亡就是敌人，我多活一天，就是打退敌人的一次进攻，活过24小时，就是一场伟大的胜利。

回首细思，几位老将军对待死亡的态度不得不让人感慨和敬佩，他们这种积极乐观、坦然面对生死的态度，让人更加珍惜活着的每一天。我们每个人终究要步入老年，最终都要入土为安，但一个人选择怎么样的死法，就能看出一个人是怎样的一个活法。几位老将军面对死亡的选择虽然不尽相同，但共同的特点就是，始终如一地保持了革命军人的本色。他们走得坦然，走得自信，走得从容不迫，也走得光明磊落。

小说还有一段神来之笔让我兴致盎然。文中作为秘书的“我”和萧秘书对酒当歌时，探讨如何服务好自己的首长，竟然总结出当秘书的“四奏真经”，先斩后奏、先奏后斩、斩而不奏、奏而不斩，以及怎么奏，怎么斩，要拿捏火候等等。看似闲笔，却活画出秘书工作的不易和机智。作者在写老将军的同时，也不忘把小秘书的酸甜苦辣捎进来，足见作者生活阅历之丰厚扎实。

《会飞的将军》是部好小说，它不仅能引起读者的阅读兴趣，还能不带说教地让人受益良多，感悟人生哲理。会飞的将军们在天堂里一定是兴高采烈的，是精神焕发的，是无怨无悔的。将军们已经看到，他们那一代军人打下的江山，依然欣欣向荣，屹立东方，理想之光在照耀着天堂，也沐浴着华夏大地。（郑方南）